可是我的記憶并沒有如他所愿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候,而是戲劇性地從八歲起逐年遞增。
這不是他愿意看見的。
「實驗失敗了,我本打算以離婚為由離開。
「可惜你抱著我叫哥哥的時候,我終究是心軟了。」
他在我對面版撐著腦袋,云淡風輕地給自己斟了一杯冷茶,嘴角劃過一絲苦澀的笑:
「你不會知道,那天早上你突然抱住我說自己的回憶暫停的時候,我有多開心。」
我聲音嘶啞,又驚又怒地望著他:
「所以,什麼離婚、車禍,都是假的?」
傅辭摘下眼睛,仔細地用絨布擦拭著,語氣心不在焉:
「早知你這麼不聽話,倒不如一開始就放棄你。」
「放棄我?」
我渾身發冷地盯著他:
「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打算把我抹殺了?」
他慢條斯理地戴上眼鏡,玩味似的欣賞著我的表情:
「你覺得我做不到嗎?」ȳƶ
「你瘋了!你這是在殺人!」
我奮力地掙扎著,試圖掙脫被綁在背后的手,咬著牙狠狠地盯著他。
「看來你還沒認清你的位置。」
他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眼神清冷薄涼:
「你因為兮兮而誕生,也只能作為她存活于世。
「如果你不是她,那你的身份就只是一個實驗殘次品。」
他優雅地粲然一笑,眼神悲憫地伸手抹平了我緊蹙的眉頭:
「噓——別這麼看著我。
「不然……就不像她了。」
12
我被鎖在了傅家別院里宋去兮住過的那個房間。
房間里的布置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就仿佛時間永遠停在了宋去兮高三的那個夏天。
每天我和外界唯一的接觸,就是被按著強行注射干擾記憶的藥劑時。
我被兩個彪形大漢按在地上,目光只能看見不遠處傅辭那雙锃光瓦亮的皮鞋。
「怎麼樣,藥劑有效果嗎?」
傅辭的聲音如惡魔低語般地在我頭頂響起。
「傅總,這個藥劑還在研發階段,我們無法保障這能起效。」
傅辭淡淡地「哼」了一聲:
「我早說了,不必浪費時間修補殘次品。」
「我沒打算這次能成功。我還是堅持應該盡快地開始下一次實驗。」Ⴘƶ
下一次實驗?
我的半邊臉被緊緊地壓在地面上,滿目驚恐。
意思是,他打算再制造下一個宋去兮?
「傅辭,你何必自欺欺人。」
我怒極反笑:
「無論你再試多少次,都永遠不可能是她。」
滿室驀地靜了下來,身邊的溫度似乎瞬間墜入冰窟。
我聽見傅辭衣料摩挲著蹲在我面前的聲音。
有冰涼的指尖從我臉上滑過。
「兮兮,如果一個人從里到外每一寸都和你一模一樣,那麼,那個人為什麼不是你?」
「我不是宋去兮!」
我用盡全力地抬起頭,試圖戳破他駭人的妄念。
「傅辭,你還不明白嗎?她早就死了。」
話音未落,我感受到自己的臉頰上倏然一涼,仿佛有水珠落在了我的耳畔。
可是我沒有空隙去憐惜他。
「醒醒吧,你留不住她,也留不住我。」
13
我的記憶被不穩定的藥劑攪得稀爛。
我的記憶不受控制地隨機跳躍,每一秒,我都可能活在宋去兮的不同人生階段之中。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我到底是那個自我意識覺醒的暴躁陰郁的實驗室復制品,還是那個黏著傅辭溫柔可愛的宋去兮。
前一瞬我還咬著牙試圖用碎玻璃割傷傅辭,下一瞬我就淚眼婆娑地跪在他身邊哭哭啼啼地喊他哥哥。
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徹底的神經病。
「你不如殺了我。」
在我第無數次自戕失敗后,我被傅辭控著手壓倒在地上,忽然只覺得自己的人生無比可笑。
「晚了。」
他目光溫柔如水,卻無比粗魯地用束縛帶纏住我的四肢:
「藥劑已經起效果了。」
我狠狠地朝他吐了一口唾沫,他卻不以為意,淺笑著用手背拂去:
「你很快就會回來了,兮兮。」
我知道他說得沒錯。
伴隨時間流逝,我的記憶穩定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多了。
我的眼中再也沒有狠厲瘋狂的光,只會沉靜乖巧地在房間里一遍又一遍地做著高考的模擬題。
看起來就和高三那年別無二致。
「哥哥,我有點想出門走走。」
我抓住他的衣袖,目光懇求地望著他:
「我不想再做題了。」
醫生確認了三次我的腦電波無比穩定又正常后,傅辭終于松了口。
他俯下身抱住我,就像是在擁抱一件失而復得的寶藏:
「兮兮,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只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14
我的活動范圍不斷地擴大,從傅家別院的那間臥室,到別院內部的所有空間,再到室外露天的花園。ӱȥ
我表現得很乖、很乖。
雖然活得仿佛是一只用來寄托傅辭扭曲愛意的被豢養的寵物,但是我從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仿佛真的是那個還在備戰高考、滿心滿眼都是傅辭的剛成年的宋去兮。
但是我依然很清楚我是誰。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藥劑沒有發揮作用,我只知道每次檢測時越來越穩定的腦電波不是宋去兮回來的象征,而是我愈發穩定的自我意識。
我知道,我必須找機會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