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男人大大咧咧道:「小妹妹,這杯酒喝完,哥哥給你包大紅包!」
我立刻嬌笑道:「好的,老板等一下,我正在接電話,對啦,等下我還有個姐妹要來,我得出去接她。」
旁邊另一個男人道:「沒事兒,你就在這喝,跟她說新心飯店 103,讓她自己過來。」
我說了聲「好」,又對著話筒道:「別給我打電話了,從此之后,我和你們斷絕關系。」
說完,電話便斷掉了。
唐河勇氣瘋了,他直接抄起旁邊的斬骨刀:「老子看她還敢不敢斷絕關系!」
唐河勇一手拎著刀,一手拉著我媽,直奔新心飯店。
新心飯店并不遠,離我家只有幾百米。
唐河勇無視服務生的尖叫,直接沖進飯店,一腳踹開了 103 包廂的門。
里面果然是一派酒宴的盛景,唐河勇的目光惡狠狠地巡視一圈,想要把我抓出來。
但隨即,他愣住了。
因為這個包廂中并沒有女孩,只有一群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
而坐在首席的男人身材矮胖,其貌不揚,臉上的神情卻不怒自威:
「唐河勇,你來干什麼?」
唐河勇整個人驚呆了,酒醒了一半:「林、林老板……」沒錯,坐在首席的,正是我們的老熟人、我前同學林宇的父親。
我跟蹤了他一個月,摸清了他的行動軌跡,發現他每周五晚,都會在這里設宴請客。
「問你話呢,你來這里干什麼?」
望著林老板難看至極的臉色,唐河勇結巴道:「我……我走錯包廂了……」
林老板垂下眼睛,看著唐河勇手里的那把斬骨刀:「走錯了,還帶著刀?」
唐河勇的冷汗汩汩地流了下來:「我其實……其實是來找我女兒的。
」
林老板瞇起眼睛:「哦,那她人呢?」
林老板的手在包廂里指了一圈:「你說說,她在哪兒呢?」
——我在新心飯店的后院里,這里樹影茂密,完美地掩住了我的身形。
自始至終,就沒有什麼跟老板們喝酒的事情。
那兩個被唐河勇撞見的酒吧客人,是我給季昭兩百塊錢,讓他去幫我找的群眾演員。
我媽給我打電話時聽到的對話,是早就錄好的背景音。
而讓唐河勇闖入林老板的宴席,是我過去的一個月里組合了所有線索,得到的最優解。
我上網查了法院立案的消息,發現林老板的公司最近牽涉進了大麻煩,他的公司在企業查詢的 APP 上也被標為高危。
而這種時刻,林老板不但不出現在公司,還在這里夜夜設宴請客。
再加上他之前刁難唐河勇,能請到那一波波來路不明的打手……
所以我不得不懷疑,林家應該是涉黑的。
他們在這里聊的事情,自然是疏通關系、想辦法挽救林家,而這個時候唐河勇手持尖刀破門而入……
他麻煩大了。
果然,林老板當時沒說什麼,和顏悅色地讓唐河勇走了。
結果三天后,唐河勇被一個拾荒老人在廢棄工廠的倉庫里發現,聲帶被毒啞,渾身都在淌血,每根手指都被砸斷了,連電話都撥不了。
他被發現時還有一口氣,于是被緊急送往醫院。
醫院里,媽媽哭著給我跪下了。
因為她付不起醫藥費。
「小冉,求你救救你爸爸。」
「你去想辦法籌錢,你一定有辦法的!」
許多路過的病人和醫護人員朝這邊望過來,我聽到他們小聲議論:
「這個媽要籌錢自己去籌啊,干嗎為難她女兒。」
「就是,小姑娘還穿著高中校服呢,她能有什麼辦法?」
今天的我,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擁有更多的耐心。
我溫和地拍拍媽媽的手:「我進去看看唐爸爸的情況,你現在情緒激動,在外面等我就好。」
我進入了病房。
唐河勇躺在床上,這個前世砍了我三刀的男人,此刻看上去極度虛弱,如同一片飄零的落葉。
我在他面前蹲下來,輕聲道:「唐河勇。」也許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片刻后,唐河勇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
他盯著我,我回望著他。
我們對視了很久很久,久到唐河勇終于悟了。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無盡的恐懼,整個人都在哆嗦,嘴里發出含混的音節。
他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但我聽懂了。
「嗯。」我輕輕點了點頭,「都是我干的。」
他拼命地掙扎起來,我垂眸,冷淡地看著他,像看著一條垂死的魚,在缺水死去前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撲騰。
慢慢地,唐河勇不動了。
他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我調整了一下狀態,適時地尖叫起來,哭著跑出病房:「唐爸爸,唐爸爸他……」
醫護人員沖進去,我媽甩開兩個護士的阻攔,也跟了進去。
在看清唐河勇的尸體后,我媽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哭喊,昏了過去。
她流產了。
于是醫護人員又急急地沖向她,送她去搶救。
一片混亂。
有好心人用衣服裹住我:「孩子,你先出去,不要面對這些。」
我謝過她,將衣服還給了她,獨自走出醫院的大門。
陽光照在我的臉上,一切都顯得如此不真實。
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等我。
是季昭。
他沒注意到我出來了,似乎正在跟面前的什麼東西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