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忽然就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救救我!
「爸、媽,你們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
溫熱的掌心握住我的手,宋司言不動聲色地把我拉到了身后。
終于能喘口氣兒了。
「我們來看看自己的兒子和媳婦兒,還要提前預約啊?」
宋司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是那個意思,家里有點亂,還沒來得及收拾。」
「廚房在哪?這大閘蟹可是你爸一個一個挑的,又肥又大,我得趕緊去蒸了。」
「我來吧。」宋司言剛伸出手就被毫不留情地拍開了。
「你陪你爸聊會兒,愿愿來幫幫我吧。」
宋司言媽媽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緊張得不知所措,死死地攥著宋司言的手。
「廚房的灶臺是最近新換的,你們可能不太熟悉,還是我……」
「怎麼,怕你媽欺負你媳婦兒啊?」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我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宋司言媽媽進了廚房。
廚房的推拉門在我身后合上。
宋司言媽媽站在水池邊背對著我,拿著大剪刀,干凈利落地剪開大閘蟹的包裝。
咔嚓一聲,嚇了我一跳。
「小言工作以后就把戶口從家里遷了出去。
「他很少在我們面前提起你,他不說,我們也不敢問。
「愿愿,當年是我們不對。」
15
我和宋司言是正兒八經的青梅竹馬。
一個大院兒里墻靠墻的那種。
在我家的院墻上架個梯子,可以摘到他家種的枇杷。
宋司言比我早出生幾年。
我還在玩泥巴,他已經裝模作樣地看上了精裝版的《資治通鑒》。
據說那會兒我什麼都不懂,就是特別愛黏著他。
爬個樹都要他在下面接著。
三歲那年,我披著我媽的絲巾從樹上跳下去——
一屁股坐斷了他的肋骨。
等宋司言養好了傷,發現我不黏他了。
連他家的院墻也很少爬了。
滿樹的枇杷孤零零地掛在那兒,無人問津。
彰顯著我的心虛。
可惜沒心虛上幾天,就被宋司言家廚房里飄出的香味給打敗了。
我的腿壓根不聽我的使喚。
雖然短,但是跑得快。
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和宋司言坐在一張桌子前了。
一飯泯恩仇。
結婚以后,有一次宋司言跟我說起從前的事兒。
我才知道,他是故意讓他媽媽做了我最愛吃的紅燒肉。
擱那兒釣我這條饞魚呢。
淚了,不愧是高考數學滿分的學霸。
打小就聰明!
蹭飯這件事情就像出軌一樣,有一次就會有無數次。
而且越蹭越理直氣壯。
那會兒宋司言媽媽經常笑著打趣我:
「愿愿干脆來做我女兒吧。」
我嘴里塞得滿滿當當,含糊不清地回答,「吼啊,吼啊。」
每每說起這個話題,宋司言就會皺著眉頭不斷地往我碗里添菜:
「話都說不清楚,就亂認親戚。」
我一度以為他是害怕我分走他的母愛。
沒承想,他是擔心近親不能結婚。
真是深謀遠慮啊。
16
從小學到初中,我爸媽一直很忙。
到了給我擇校的時候,只遵循一個原則。
離宋司言的學校最近的!
于是,每天放學之后,我都能在校門口看見等我一起回家的宋司言。
那段時間特別流行套圈兒。
我癮又大。
零花錢都花光了,啥也沒套著。
宋司言見我苦著個臉,挽起袖子,拿過我手里僅剩的幾個圈,問我想要哪個。
「我要那個大烏龜!」
說真的,我懷疑宋司言偷偷練過。
要不怎麼一套一個準,差點把整個攤子都套走。
還好,攤主及時卷鋪蓋跑了。
我抱著大烏龜,美滋滋的。
不由得多看了宋司言幾眼,「我覺得,你跟別的初中生不太一樣。」
宋司言背著我的書包,手插在褲兜里,「哪里不一樣?」
「王大爺的孫子跟你一個年級,每天起得比雞早,《新聞聯播》播完了才到家,你們上的好像不是一個學。」
聞言,宋司言停下腳步看著我:
「你跟王大爺的孫子很熟?」
我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熟,也就吃過幾個王大爺煮的茶葉蛋。」
宋司言默了默,隔天就給我帶了兩個茶葉蛋。
我一邊剝殼一邊隨口問道:「你煮的?」
「嗯,我親手煮的。」
哦……
怪不得,不是很入味。
好在多年以后改進了。
17
A 市的夏季仿佛知名變臉藝術家,主打一個變幻莫測。
前一秒還是晴空萬里,下一秒就是晴天霹靂外加狂風暴雨。
宋司言撐著傘站在校門口。
白 T 牛仔褲,身姿挺拔,顯眼得不行。
大雨傾瀉而下,我頂著書包沖出校門,朝著宋司言那個方向狂奔而去。
跑了沒幾步,和迎著我走來的宋司言撞了個滿懷。
一把傘穩穩地罩在我頭頂。
宋司言從口袋里掏出兩塊還熱乎的糯米糍粑遞給我。
我咬了一口,眼中頓時亮了起來,「這不是我最愛吃的那家麼!關門好久了,又營業啦?」
「嗯,正好碰上開門,順手就買了。」
頃刻之間,雨忽然變小了。
有幾個認識的同學經過我身邊,看見宋司言,興奮地朝我揮了揮手。
「遲愿,這是你哥哥嗎?好帥啊!」
「啊?」我愣了一下。
沒想到宋司言先我一步開了口,「不是哥哥,是鄰居。」
我一直記得那天。
宋司言逆著光,側過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