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緒有些復雜,我不明白周賀也為什麼要這樣。
明明不在意我的是他。
傷害我的也是他。
最后舍命要保護我的,還是他。
他到底是為什麼?
護士沉默了一秒鐘,安慰我道:
「他受傷有點重,本來要是老老實實坐在后面也沒什麼事兒,但是他非要過來護著你,兩根肋骨骨折了,一根差 0.8 厘米就插進心臟了。」
「還在 ICU 呢,你別太擔心,已經搶救回來了。」
我垂下眼瞼。
我不懂周賀也為什麼要這樣。
我好像一直都沒看清過這個人。
……
周賀也醒來是三天后的事兒了。
好在他身體素質一直很好,又恢復了幾天就轉到了普通病房。
池柏沒跟著我進去。
他在門口跟我說:
「我就不進去了,你們應該有很多話想說。」
我點了點頭,推開了門。
只短短幾天不見,周賀也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這些天一直靠打葡萄糖和營養液維持,他整個人瘦了好多,胡子拉碴地裹著病號服,竟然有些單薄的樣子了。
我坐在一邊,我倆都沒說話。
幾分鐘后,我打破了沉默。
「你為什麼要救我?」
當時夏梓筱是沖著我來的,警方說她已經在那蹲了我三天了,是蓄意謀殺。
如果周賀也不護著我,我恐怕也會受傷不輕。
而他坐在后排,本該沒什麼事兒的。
周賀也笑了笑: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當時腦子都不反應了。」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
許久后,他看向窗外。
「大概你在我心里,比我以為的重要得多吧。
「賀蓉,這些年我總覺得已經不愛你了,外面新鮮的女孩子那麼多,我處都處不過來,她們都會崇拜我,都會討好我。
「不像你,你從來不會崇拜我,因為你見過我最落魄的樣子。
「我一看到你,就會想到我窮過的時候。
「誰會喜歡想到自己窩囊的日子呢,所以連帶著,我都不想見你了。
「我以為我不愛你了。」
他皺眉,似乎有些迷茫:
「但真奇怪,那輛車撞過來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不能讓你出事兒。
「我自己也搞不懂了。」
我也搞不懂。
大概人心就是這麼復雜,讓人自己都看不明白了。
我扭著手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周賀也扯出一絲笑,只是那笑怎麼看怎麼難受。
「我還以為,你真會一直愛我呢。
「那時候我找了別人你那麼難受,我以為你會一直守著我。
「車禍的時候,你去護著池柏了吧。
「賀蓉,你這個人就是這麼傻,喜歡誰就恨不得給誰付出全部,很吃虧啊你知不知道。」
我低下頭。
我曾經以為周賀也不愛我了,可他車禍的時候選擇拼死護住我。
我也曾經以為我會永遠愛周賀也,可到了那一刻,我卻選擇了別人。
挺可笑的。
「賀蓉。」
周賀也叫我。
我抬頭。
「嗯?」
他朝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們離婚吧。
「我放過你了,滾吧。」
我卻躊躇了:「你的傷還沒好,還是等等吧。」
周賀也揚起笑容:「想什麼呢賀蓉,你以為我離了你活不了了?
「我周賀也好歹也年輕多金,英俊瀟灑,正經的鉆石王老五,外面排著隊等著拿下我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
「我才不會在你這個花心的女人身上吊死,趕緊離婚,離了我好再去找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這個人,都這時候了也不肯服輸。
我苦笑一聲,站起身來。
「好。」
走出病房前一秒,周賀也叫住了我:
「賀蓉!」
我回身,他眼圈微紅,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周賀也好像哭了。
「怎麼了?」
他看了我許久,最后譏諷道:
「沒事兒,和你那個姘頭滾遠點兒,別再讓我見著,礙眼。」
他的聲線顫得不成樣子,已經維持不住了。
夕陽透過泛黃的窗子,那光照在他身上,周賀也半張臉都藏在陰影里。
他就像個被人拋下的迷途旅人,期盼著那人能回頭,又不肯說出口。
我突然想起初見時的樣子。
也是這樣的夕陽,他回過頭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同學,借我根兒筆唄。」
一晃已經十幾年過去了。
我們走在歲月里,都已經被風沙打磨得面目全非了。
我無話可說。
只能最后留下一句:
「好。」
15
夏梓筱命倒是挺大,沒死。
只不過脊柱骨折,恐怕下輩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
我去看過她,她好像更恨我了,瘋狂地辱罵我。
難聽得我都不想多說,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臨走之前還不忘了給她展示一下我的愛馬仕包包,那是之前她想讓周賀也買給她的,周賀也總也記不得。
她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然而身上卻動也動不了,只能看著我施施然離開。
不知道她能不能好,哪怕好了,等待她的也將是法律的制裁。
我和池柏結婚了,在我跟周賀也離婚的一年后。
周賀也沒來,卻包了個大紅包。
還忍不住陰陽怪氣地給我打電話:
「這鉆戒也太寒磣了,我給你買的鉆戒邊上鑲的小鉆也沒這麼寒磣。」
我這才知道,他肯定偷偷來看過了,只是沒跟我碰面。
我倆很久沒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許久后他才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