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理出現了問題。
他們靠近的時候,她會生理性的反胃,想要嘔吐,她不可抑制的害怕,發抖。
哪怕是元琛。
一開始,奚若以為元琛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她和他共處一室,明明自己已經是個男生了,卻還是無法克制僵硬的反應。
后來她才發現,元琛是不一樣的。
只有元琛是不一樣的。
可是,這種不一樣能持續多久?
哪怕元琛帶她去學格斗,始終對她沒有要求,為她趕跑了他們,甚至平淡地對她說「你開心就好」。
他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自己,也從來沒有主動靠近過自己。
「元琛……你要是離開了,我會怎麼辦呢?」奚若很艱難地,把自己所有的恐懼都剖析了出來,「我想要你幫我。」
他只是無意出現的一顆流星,璀璨奪目,照亮黢黑的夜空。
可是等他離開,等到明亮的光轉瞬即逝,她又要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變強大是需要代價的,奚若一無所有,可是她沒有資格緩慢成長。
「我想要你幫我,可是我什麼都沒有。」
她早已習慣了,命運的饋贈總在暗處標明了價格,偶爾得到的幫助,都需要用自己來償還。
所以,如同獻祭,她義無反顧地靠近了元琛。
反正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她想的那樣,起碼元琛給她帶來了一段美好的回憶。
「和你交換身體的這段時間,是我最輕松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奚若輕聲說,「這句話是真的。」
看著元琛忍無可忍地把人錘得鼻青臉腫,看著元琛皺眉說他們這群垃圾,看著元琛面無表情地寫那些檢討書——奚若平生第一次做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情。
當她脫稿站在國旗臺下念檢討書的時候,清晰地看見,在自己班級隊伍里第一排的元琛。
他頂著那張屬于自己的臉,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但眉眼卻舒展著,最后彎了彎唇,眼眸中的情緒很柔和,是一種類似于鼓勵的意思。
奚若不可避免地雀躍了起來。
那種感覺,她永遠不會忘記。
「奚若,不是我在幫你,」我看著她,「……你也在幫我。」
心火旺盛,過剛易折。
當我變成了奚若,我那些「何不食肉糜」、自以為是的正義感,在我面前寸寸破碎,融化成了「猶憐草木青」的寬容。
「我有個長輩說,我必須要來這里一趟。」
——她是你的劫,但她也能渡你。
09
我用奚若的身體把騷擾她的人揍了個遍,奇怪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來找奚若麻煩,反而都來找元琛麻煩。
不會是因為覺得打不過女生,很丟人吧?
我來者不拒,每次晚上十點去赴約,打完人了再自己舉報自己,校領導現在也習慣了,知道我下次還敢,再也不讓我在國旗臺下檢討了。
高考前一天,我和奚若的身體沒有再互換。
這半年,為了她的獎學金,我算得上頭懸梁錐刺股,雖然成績比不上她,好歹也夠得到前五十。
高考成績出來那一天,我和她已經出省散心好久了。
我們坐在電競酒店的電腦前,兩個人遲遲都沒有說話。
奚若在發呆,我則在看京市各個學校的招生簡章。
她的目標從來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京市一流大學的法學系。
顯而易見,她能上那所大學。
而我也能勉強擠進那所學校旁邊的另一所學校。
「其實,徐青鴻他們做的那些事,」我頓了頓,「我有證據。」
徐青鴻說那些惡心話的時候我都錄了音存了檔,打算在畢業后全都交給奚若,怎麼處理都是她的選擇。
「我也有。」奚若對我笑了笑,「全都有備份,準備拿到錄取通知書就告他們。」
她笑容燦爛,毫無陰霾。
「我想當自己的辯護律師,」她想了想,「很早以前,這就是我的目標。」
元琛轉學來的前一天,她坐在木椅上,恍惚間看到了一顆流星。
她沒有許愿,只是單純地覺得,好漂亮。
照亮了整片被烏云遮蔽的夜空。
「那我當什麼,」我隨口說道,「奚律師的保鏢?」
手指忽然一涼。
我愣了愣,才發現她伸出手,小拇指很小心地搭在了我的小拇指上,輕輕一勾,試探性地搖了搖,是個許諾的姿勢。
沒有僵硬,沒有害怕,她看著我,好像有些緊張,最后卻釋然地笑了。
畢業以后,遠離了那群人,她開始接受心理治療,我始終站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元琛,我的病會好嗎?」
「首先,」我移開目光,「我會解決其他犯病的人。」
害怕不是她的錯,有錯的是那些讓她害怕的人。
「我們拉鉤了。」
「……嗯。」
她頭頂最后一絲烏黑的厄運煙消云散,我用盡渾身力氣,認真地看向她,說了這輩子最肉麻的一句話:「奚若,你的流星不會墜落。」
在這個夏日,在烏云被吹散后——在奚若成為國際一流大律師之前。
元琛不會離開。
那顆星星,會一直照亮她的長夜。
-完-
國家一級摸魚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