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的什麼專業?」
「教育學,歷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眼底有一絲笑意,「有機會的話,回母校教書吧。」
一時噎住,我猶豫了下,還是決定開口。
「說來慚愧,我可能……干一行,克一行。」
「嗯?」他疑惑地眉梢上挑,有點好看。
「就……我大二的時候想做導游,考完證就疫情了。畢業了之后在輔導機構做老師,快轉正的時候雙減政策了。大三開始考研,陪跑了兩次,今年是第三次。」
江秋柏沉默了,川川雖然聽不懂,但是也跟著沉默。
空氣寂靜了幾秒。
他最后咳了聲,「重……在參與。」
謝謝,有被安慰到。
當年高考你也這麼說。
4
江秋柏是一個很負責的班主任。
我們班是吊車尾的,所以領導才敢把我們甩手給一個新老師帶。
江秋柏雖然年輕,但門門都精通,經常在他自己的課上給我們講數學題。
后來我考了個末流本科,但如果不是他,我現在很可能在工廠擰螺絲。
好吧,現在也沒好到哪里去。
「又走神?」磁性的嗓音。
我一激靈。
余光里,川川也抖了一下,然后開始奮筆疾書。
我,「……」
好家伙,小朋友你跟我一起走神?
但是,兩個小時過的這麼慢嗎?
還有,我明明是來輔導小學生寫作業的,怎麼變成了我在刷政治題啊喂!!!
江秋柏的指尖在桌面輕輕點了兩下,「是不是得給溫老師一點兒,激勵政策?」
他勾著唇角,頗有種斯文敗類的既視感。
直覺告訴我,大事不妙。
「記得當年,我沒收過一個本子麼?」
本子……
怎麼還留著?
我看他,猶如五雷轟頂。
「夏·夢殤淚·冰蝶?」
他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皺巴巴的本子,頁邊卷著,一看就是很多年份了。
溫知夏,你完了,你這輩子就被釘在恥辱柱上了。
我沖過去搶,今天必須銷毀證據,它絕不能留!
然而,江秋柏比我的速度更快。
「你講不講武德!」我震驚。
會有人在臥室里放保險柜嗎?
會有人在臥室里放著巨大的四四方方的保險柜嗎??
會有人在六位數密碼的保險柜里,鎖上一個破破爛爛的本子嗎???
他挑眉,「考上研了,就還給你。」
一口氣哽在喉頭。
「江老師,你懂法嗎?」我順了順氣道,「非法侵占他人財產,是違法的。」
「這樣啊。」他狀似了然地點點頭,「那你報警吧。」
我果斷掏出手機。
「可惜,怎麼證明這是你的呢?只能讓警察叔叔仔細研讀一下,看看里面的主角倒底是不是你?」
「主角叫什麼來著?夏·夢殤淚·冰——」
我抱住他的大腿,聽到自己的聲音心虛到顫抖,「求求你,憋說了……」
5
每個人都有黑歷史,95 后都有那麼一段非主流的時代。
很悲催的是,我的非主流時光,很清晰地被江秋柏記下來了。
盛行瑪麗蘇的時代,我給自己取了一個極度「美好」的名字,在筆下,和酷炫狂拽冷霸天愛的死去活來。
哦對了,江秋柏的名字也在里面。
是天天刁難女主,被男主一腳踹飛的炮灰們。
為什麼說「們」?因為我也不敢大剌剌地寫他的全名,就只能暗戳戳地取一些「小江」「小秋」「小柏」。
本來這本驚世之作只是在女生圈子里流傳,最后不知道怎麼,到了江秋柏的手里。
我還記得他當時叫我去辦公室喝茶的表情,嗯……像便秘。
最后,我整整抄了一本政治書。
接著,這本書就斷更了。
不參加同學聚會,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這躲他,畢竟……
6
「哈哈哈哈……」賀雯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喝了杯啤酒才順回來,「你信我,在小紅書上發帖吧,一定會火。」
我黑臉盯著她看,她才緩緩平息下來。
「說真的,老江留著那本小說,估計是想破腦袋都想不通,為什麼會兩次踩到狗屎,三次被男主暴打,四次家族破產,五次被發配到非洲……哈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賀雯繼續笑了起來。
我捂臉。
夏·夢殤淚·冰蝶,你糊涂啊!!!
「不過吧,這麼多年了,老江肯定也不會跟你計較。」賀雯笑夠了,開始分析,「而且年年同學聚會,就你沒來,他估計以為你記恨著他,這不是想方設法跟你扯點關系麼。」
「我們怎麼說也是老江帶的第一批學生,他記掛著,也正常。」
「而且,馬上又要同學聚會了,這回,你去不去?」
世紀難題。
我嘆了一口氣,本來年年分班,跟高三的同學就不是太親近,總有綠茶打小報告,江秋柏又針對我,加上出了小說那檔子事兒,同學聚會就更不想參加了。
「再說吧。」
7
同賀雯喝完酒,我倆一起坐公交車回家,她家在我家前幾個站,近的很。
晚上的公交車,還是熙熙攘攘的熱鬧,我好不容易擠了個位置,拉住吊環。
目光掃過車廂后排,瞳孔放大。
這是什麼鬼緣分?一周撞見三次???
「臥槽,老江?」賀雯低低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Ўż
「你別過去,別過去……」我低著頭藏起自己,拼命拉著賀雯。
「放心放心,我不敢。」
「哈?」
這位仁兄,剛才不是還把江秋柏形容的溫文爾雅,知書達理,重情重義的嗎?
「我也怵他。」賀雯跟我一起裝鴕鳥,「他不笑的時候,太兇了。」
「那眼神一掃過來,我都想給他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