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我給了她夢寐以求的權柄,她就會停下。
然而她白天忠心耿耿,晚上依舊爬床。
「你一輩子都要靠身體交換名利嗎?」
「你靠殺人,我靠侍寢,有什麼兩樣?偏就你高貴?」她咬我的肩膀。
我一愣:「這倒也是。」
若她只把依附于人當做目的,那自然是落了下乘。
但要是依附本身只是往上爬的手段呢?
色相是刮骨鋼刀,我也中毒不淺。
我盯著她赤裸的背:「林鳶,我是你侍奉過的人當中,出手最闊綽的人了。在你恨我入骨之時,我就給了你一方屋檐可以擋風遮雨,從來沒問你收過回報。現在,我甚至把副掌門之位也給你了。」
「我知道。」林鳶懶懶地坐在床邊,將矜衣扯上肩膀,「我從前總以為靠上大樹,覓一夫郎,從此便能高枕無憂。只是那些甜言蜜語的男人只撿好的說:我會娶你的,你做了我的夫人便有享不盡的天才地寶,有了好男人大家才不會看輕你……他們從不說:那麼代價呢?」
她低頭,溫柔地親了親我的唇:「我念你的好。」
「可我已經沒有什麼再可以給你了。」
她身子一僵,隨即摟上了我的脖子:「誰說的?與你雙修,我功力漲得很快。」
我:……
她竟然拿我做爐鼎。
好吧。
我沒有拒絕。
畢竟我對師妹們總是很寬容的,予求予取。
她同我雙修,修為一日千里,很快突破了化神。
我為她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她卻化作男相,把我摁倒在榻上。
可憐的孩子。
我想他需要很多很多,才能填滿當初一無所有的自尊。
于是我化作了帝王男相,接受了他。
他很興奮。
隔著一道花廊,前堂高朋滿座。
他壓著我,就像壓著整個修真界的繁花似錦。
我對他,總是比對別人多幾分耐心。
11
林鳶再也不肯以本體示人。
他把自己變成了個清秀文雅的少年陪伴在我身側。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我的道侶。
我起先以為那是他小小的虛榮心。
可我歷劫百年,他丟掉云天派上的一切陪我下了山。
我突破大乘時,他闖進結界替我挨了天雷,差點死去。
我睜眼就是她喜極而泣的臉,這才后知后覺大事不妙。
——他若是為了與我雙修,他又為什麼要搭上自己?
可我是個出家人,我修無情道的。
回宗門的那天,我第一次拒絕了他踏入金宮的請求。
「林鳶,你也快要遇到自己的劫數,剛好北方魔族蠢蠢欲動,我需要你去坐鎮北方。」
「你怎麼不去?」林鳶問。
「我要保護宗門。」
「你下山四十年,我從來不見你擔心宗門。」他看了眼背后門庭若市的金宮,突然冷下了臉,「李由韁,你是不是背著我有新歡了?今晚你要跟誰雙修?」
我心頭一驚:「這就是你的執念……」
他突然拔劍沖我砍來:「說話!」
我長指接住了她的劍:「林鳶,你想要的,在我這里求不來。」
那把劍掉在地上。
它的名字叫青蘿。
那天林鳶哭了,我已經上百年沒有看見他如此哀怨的眼淚。
他走的時候說:「李由韁,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我向來不服你。所以我想要的,我也要得到。」
戒律堂掌事跟我說:「掌門,青云君為情所困,怕是要反。」
「他是我師妹。」我淡淡道,「雖然化作了男相,但她內心深處是個女人,一直都是個女人,這是她與我不同的地方。
」
「女人哪怕再危險,也不過是想:我要被他怎樣。不像男人,他們會想,我要。」
「所以,她不會害我。」
我雖然這麼說,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劫。
我修煉到大乘,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命嗎?
天命人運,俱在我一念之間。
我拈著念珠低頭。
我雖然沒有回答她,但我也沒有告訴她,除了她,我從沒有侍奉過誰,遷就過誰,縱容過誰。從前沒有,今后也不會有。
我同樣沒有告訴她,我要念多少經,才能摁下心里這些風起云涌的念頭。
11
林鳶的不服用一種我意想不到的方式擺在我面前。
——沒過多久,魔尊踏破北寧關,青云君林鳶被俘。
魔尊不算個厲害角色。
林鳶弄不死我,于是他要弄死他自己。
我趕到的那天,魔尊站在城墻上:「李由韁,你終于來啦!」
「你有事嗎?」我平靜地問。
「沒什麼事,就是我算了一卦,說天魔是你。操,天魔為什麼是你?你不是仙尊嗎?老子不服!我想試試,殺多少人,才能讓賊老天認我是天魔!」
「殺人不過頭點地,簡單得很,算什麼魔?」
「你說得對。所以你選吧——這是你的小情兒~」魔尊拍了拍跪著的林鳶,然后一指城中萬民,「這里是北寧關的千萬百姓。你選哪個得活?」
「你是問我要殺一人,活千萬人;還是死千萬人,活一人?好問題。你總算有了幾分魔尊的樣子。」
「多謝夸獎!你選吧。」他拄著劍,披風咧咧作響。
「你為什麼覺得青云君的性命,抵得上千萬人的性命呢?我明明是個修無情道的。」
林鳶猛地抬起頭來,面色慘白。
「縱然我對他有什麼……」我直視著他的雙眼,「殺妻證道,也剛好全了我的修仙路。
」
魔尊一愣,卻是哈哈大笑:「李由韁,你好厲害啊!怪不得仙魔兩道的人聽見你的名字都聞風喪膽,你果然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