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他的味道順著風,將我徹底包裹,「如果是這樣,我會跟你一起死。」
我笑了,「你說什麼呢,明天是你的大日子,我不會跳下去的。」
顧淮也被我逗笑了,「那麼我們就進去吧,里面有你最喜歡的鋼琴演奏。」
我任由他牽住我的手,在很多人的目送中,走到了中央的聚光燈下。
流暢的鋼琴曲響起。
顧淮一如當年,風度翩翩。
他低頭吻在了我的額頭上,「夏夏,十周年快樂。」
原來我們已經在一起十年了。
「有驚喜嗎?」
顧淮挽著我的手,「有的,不過要明晚。」
我說:「顧淮,我也有個驚喜要送給你。」
顧淮黑色的眸子定在我身上,「真的嗎?」
「嗯。」
有時候我覺得顧淮很可笑。
年少至今,早已物是人非,何必要強求做一對貌合神離的表面夫妻呢?
顧淮的手機響起。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我笑著說:「你去接吧,別耽誤正事。」
顧淮吻了吻我的額頭,拿起電話朝不遠處走去。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轉身朝著艙外走去。
凄冷的風吹過了紙醉金迷的維多利亞港。
我來到護欄前,脫掉了他送我的高跟鞋,整齊地擺在旁邊。
冰冷從腳底心鉆入。
不遠處,是顧淮打電話的聲音:「放心,等我回去,就結婚。」
你看,他自始至終,都在為他和徐清寧的未來做打算。
天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下雨了。
我摘掉帽子,摸了摸,朝著黑暗扔了下去。
看著它,勾在船身上,隨著海浪翻滾漂浮。
我轉身走到了船艙一側的窗戶下,裹好了羽絨服。
手機屏幕上,是我發出的報警短信。
顧淮,綁架了我。
今夜過后,他將身敗名裂。
幾分鐘后,顧淮突然沖到了甲板上。
「請問有人看到我太太嗎?」
他抓住了路過的船員,聲音突然變得慌亂起來。
身后跟出來一大幫人,烏央烏央的,用不太流暢的普通話說:「是走出來了……」
我坐著沒動,縮在角落里,看著他們熱火朝天地找人。
顧淮看到了我脫在甲板上的鞋,臉色瞬間慘白。
有人指著海面,「我見過她的帽子,在下面。」
顧淮突然瘋了般開始脫衣服,被周圍人攔住了。
「顧先生,我們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吧。」
顧淮開始咆哮,「她是我太太!除了我,誰還會真心救她!」
「你們放開我!我去找她!」
眾人抱住了他的腰,硬拖回來。
「冷靜!一定要冷靜。太黑了,跳下去找不到的。」
顧淮眼眶都紅了,近乎哀求,「我可以,我可以找到,我求你們放開我……」
我看著顧淮在眾人面前演戲,嘲諷地笑了。
怎麼從來沒發現顧淮演技這麼好?
「顧先生,您一定要冷靜,我們幫你報警。」
顧淮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大哥見他停止了掙扎,松了手,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下一秒,顧淮翻過了欄桿。
撲通的入水聲擊不透夜的厚重。
我茫然地站起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風吹過了空曠的甲板。
顧淮不見了蹤影。
8
我最終在游輪一側的雜物間門口被人找到了。
打撈隊打撈了一整夜,發現了泡在海里的顧淮,緊急送進了附近的醫院。
「盛小姐,您先生目前仍在搶救中,關于您對他的指控,恐怕得等他脫離生命危險后才能查證。不過您放心,我們同事會全程保護您。
」
警察局里,我看著新聞上對這場事故播報,過了很久,才說:「他明知道跳下去會死,為什麼要跳啊?」
女警一臉茫然,「或許因為您是他的妻子?」
我不置可否,「治療的事,不要找我,他有個情人,叫徐清寧。你們可以聯系她。」
隔了一天,女警來找我。
「盛小姐,我們沒有在顧先生的手機里,找到徐女士的任何聯系方式。請問您方便提供一下嗎?」
我搖了搖頭,「我沒有。」
顧淮把她保護得很好,我們連聯系方式都沒有。
「可是據我們所知,顧先生除了您,沒有任何親人了。」
我煩躁地回答道,「怎麼可能,你們去他公司問啊,找他的秘書,他會告訴你徐清寧的聯系方式。」
「盛小姐,您患有阿爾茲海默,您的主治醫師告訴我們,您從很久之前,就固執地認為顧先生出軌一位叫徐清寧的女士。而且不止一次做出過攻擊人的事情。很可惜,她是虛構的,根本不存在。」
我一臉茫然地聽著她的話,突然笑了,「顧淮為了保護她,都做到這種程度了嗎?」
女警蹙著眉,一臉嚴肅,「我不是在跟您開玩笑,顧先生沒有親人了。他是否需要繼續搶救,需要您來決定。」
「夠了,」我站起身,情緒有些激動,「如果你今天把我叫來,是為了這件事,那麼我告訴你,我希望顧淮去死。」
女警嘆了口氣,遞給我一部手機,「顧先生的東西,暫時由您保管吧,如果后續您有需要,可以隨時聯系我。」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天上下著雨。
空氣中又冷又潮。
我圍著圍巾,在街頭隨便找了個長椅坐下來。
翻出了顧淮的手機。
摁亮屏幕,出現了指紋解鎖,我把拇指摁了上去。
竟然解鎖成功了。
我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在他的手機上留下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