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我激動不已,「當初你們為了生兒子,把我鎖在家里。」
「大夏天你們不回來,我餓得只能吃餿飯。
「為了不給弟弟交罰款,你們兩千塊讓爸爸帶走我。
「你們買賣兒童,你們犯法了,你們不怕我去告你們嗎?」
養母眼珠子轉動著,低聲道:「我們咨詢過了,你養父母那里沒有證據的。」
「告不了我們的!」
我肺都要氣炸了。
怒火在我體內焚燒,我紅著眼沖上去狠狠撞倒她:「無恥,天底下怎麼會有你這麼無恥的人啊!」
生母摔了個四仰八叉。
保安這時也趕了過來,將生母帶走了。
教導主任開車送我回家。
我下車時,他叫住我,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說:
「楚玨,你是個好孩子。
「錯的是他們,是幾千年的惡習。
「不是你!」
那一刻,我死死擰緊書包帶子,才不至于號啕大哭。
是啊。
我什麼都沒做錯。
為什麼要一次次打破我平靜幸福的生活。
生母鬧出這麼大動靜,食堂辭退了她。
可她并不放棄,天天蹲點守在校門外。
我上體育課時,她還會隔著圍墻喊我名字。
比私生飯還可怕。
養父如臨大敵,天天接送我上學。
同學們大多數還是站在我這邊的,但少不得還是會偷偷議論。
畢竟這種事,在學校也算大新聞了。
好在很快就放暑假了。
馬上就要初三,養母給我報了補習班。
這天她接我回來后,發現養父不在家。
工作室里他最近用的畫板也不見了。
手機也一直打不通。
養母將外面打包的烤鴨扔在餐桌上,臉色一寸寸冷了。
她哂笑一聲:「我就不該抱期望,他那樣的人,就是沒有腳的鳥,這輩子都在飛,只有死了才會落到地上。
」
難道。
養父又再次踏上旅途了嗎?
我的心寸寸下墜。
楚琦的臉上也有藏不住的失望。
養母去廚房做飯,沒一會端出三碗面:「吃飯吧!」
面條似乎沒煮熟,吃起來又硬又澀。
正是難過,客廳門吱嘎一聲開了。
養父抱著畫板進門,嗔道:「吃飯也不等等我!」
養母捏緊筷子,冷嘲熱諷:「我還以為你又去流浪了,畢竟外面的狗屎都是香的。」
養父扔下畫板,不顧她的拒絕抱著她的臉狠狠親了一口。
「瞎說,哪有你的屎香。」
養母狠狠剜他一眼。
養父清了清嗓子:「我給你們準備了一個大大的驚喜。」
19
「下學期,我要去星城大學美術學院當老師了!」
養父這些年名氣很大,星大已經數次遞過橄欖枝,但他生性熱愛自由,豈會囿于三尺講臺。
所以之前都拒絕了。
養母太過震驚,仰著頭看他半天說不出話。
養父捏她的臉:「以后你可以擺師母的架子了……」
養母嘴唇微顫,眼眶漸漸紅了:「安邦,這,這會不會束縛了你?」
養父哈哈一笑:「人這一生,總是有舍有得。」
「我已經流浪得夠久了,以后,就讓我做江湖上的傳說吧。」
他一手撫著養母,一手揉揉我的頭和滿臉不情愿的楚琦的頭。
微笑著:「你們是我最愛的人,這對我來說不是束縛,是獲得。」
養父入職星大后,我和楚琦也轉學到了星大的附屬中學。
這可是市重點,很難考的。
對于我和正要進高三的哥哥來說,無疑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我恍然醒悟。
問養父:「爸爸,你是為了讓我擺脫生母他們,才答應當老師的嗎?」
養父笑瞇瞇:「是啊,爸爸就是這麼偉大,不要太感動!」
我輕輕捏拳:「可是明明錯的不是我們,為什麼我們要讓步?」
養父拍拍我的頭:
「因為爸爸媽媽愛你,不想拿你的前途你的未來去爭一個對錯。
「等你成了大人就會知道,短暫的讓步才能有更廣闊的空間。
「不必與身無長物的人計較短長,他們沒什麼東西好失去,所以無所畏懼。與他們相爭,無論輸贏,我們都是吃虧的。」
如今回頭想想。
養父給我最寶貴的財富,是他教會我傾聽、表達、尊重,還有忍讓、豁達。
他是星大的老師,我本可以直升高中部。
可養父養母那麼好。
像是燦燦明日,照亮我的人生。
我也想當一顆星。
縱使不能光芒萬丈,也要發出自己的光。
讓他們能在燦燦銀河里,找到我。
然后指著我,告訴旁人:「看,那是我的女兒!」
這一年,哥哥高三,我初三。
為了能更好地照顧我們,也怕生母找到我們。
養父在星大附近新開的樓盤買了新房。
養母考了駕照,這樣就能跟養父一起接送我和哥哥上下學還有上各種補習班。
重點初中的學習氛圍比我之前的學校緊張太多。
每天不是在學校上課,就是在機構補課。
又或者是上門一對一授課。
我記得那是個春日的傍晚。
晚霞燒紅了整片天空,小區里的玉蘭花都開了,幽香浮動。
廚房里的油煙機嗡嗡作響。
養母不知又在準備什麼好吃的。
我走神了。
一對一的老師宋流珠姐姐敲了敲了桌子,問:「想什麼呢?」
20
「在鄉下,這時候該種早稻了吧。
」
那年我六歲。
十分瘦小。
別家這麼大的孩子,一般是留在家里曬稻谷,趕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