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臉,聲音又悶又沙啞:「這小子,把我推開了。」
「不過你放心,這些證據夠鄒老三蹲一輩子了。」
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他一直承受著這麼大的痛苦。
我卻一無所知。
我抬眼,杯里的熱茶已經變溫了。
「蹲一輩子……難道他不該償命嗎?」
我喃喃道。
13
天亮了。
我到太平間摸摸談晟的臉。
好涼。
我記得,他最怕冷了。
可他還記得我想去看雪,還說要和我一起去。
天知道我多想殺了兇手。
可是我能怎麼辦呢……
法律可以讓他得到懲罰。
可我只想讓他死啊。
鄒老三又被保了出來,對外宣稱他有精神疾病。
王警官來找我的時候,滿臉愧疚。
他咬著牙:「我王忠,豁出這條命,都要將他繩之以法。」
我跟了他好些日子,鄒老三好威風啊。
我這麼在乎的人,在他眼里,還不如他手里一根煙值錢吧。
不知道第幾次在他醉生夢死那個會所門口蹲到他醉醺醺的身影。
我握緊了手上的刀,悄悄走到他身后。
尖叫聲響徹時,我愜意地笑了。
我用了最直接的方式,給我的愛人報了仇。
很不理智。
但很痛快。
王忠趕過來的時候,我站在會所的頂樓。
夜晚的風挺大,我手上的血早就干透。
「許昭昭!你糊涂啊你!!你怎麼就不跟我商量!!!」
王忠老淚縱橫:「你這樣!我怎麼和談晟交代啊!」
「王叔。」我笑了笑,「謝謝您。」
我打算再死一次,如果能回去自然是最好,就算不能回,我也沒什麼牽掛了。
縱身一躍之時,一雙布滿老繭的大手死死抓住了我的手。
王叔滿臉漲紅,死死抓著我:「許昭昭!把另一只手給我,快點!」
他嘶吼著:「會好起來的,快給我!」
淚水已經把視線模糊了,我搖搖頭:「好不了了,沒有他,我再也好不了了。」
14
第四次。
談晟,我回來了。
15
這一次我準備從王叔那著手,我提前到了錦繡胡同,拿出手機:
「110 嗎,錦繡胡同 3—6 這邊的廢棄筒子樓有人斗毆。」
16
談晟他們打得正熱火朝天,一堆警察冒出來,把他們一鍋端了。
我看著談晟戴上手銬被推上警車,王叔不著痕跡地瞪他一眼。
忽然笑了。
真好,還活著。
17
接到電話,我裝作火急火燎的模樣趕到警局。
第一件事就是對著警察嚴肅道:「警察叔叔,打架斗毆太惡劣了,一般關多久?」
警察叔叔:「一般是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
「十天!關十天!」
談晟眼睛都快瞪出來了:「許昭昭你……」
我一記眼刀過去,他詫異地噤了聲。
旁邊王忠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過來,我正打算叫他,他反而叫了我一聲:
「許昭昭是吧,跟我過來。」
進了辦公室,他把門關起來,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相信重生嗎?」
電光石火間,我鼻子驀地一酸。
我遲疑著問:「您怎麼回來的?」γʐ
王叔笑了笑,「我果然沒猜錯。」
「你個小妮兒,還挺重,把我個大男人都給拽下去了。」
陰差陽錯,王叔竟然同我一起重生了。
有了他的助力,這輩子,我們一定要把鄒老三繩之以法。
把談晟領回家時,我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頭,他雙手插兜,黃發凌亂,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后邊。
回到家,我坐在沙發上,輕飄飄地看他一眼。
談晟眼神亂飄,拿了個凳子坐下:「干……干嘛啊你?」
「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談晟哽了一下:「沒……沒有啊。
「我能瞞你什麼,我談晟坦坦蕩蕩大男……」
「談媽媽的事,鄒老三的事呢?」
我抬眸,紅著眼,全身不受控制地發抖。
這光怪陸離的一切,反反復復的煎熬,一次又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可一想到他孤身一人在危險中周旋,比我承受著更多的糾結和痛苦,我哪里忍得住?只能捂著臉,讓眼淚放肆地從指縫流出來。
談晟慢慢蹲到我面前,輕輕靠過來,和我額頭相抵。
他灼熱的體溫傳過來,我哭得更兇,伸手抱緊他。
我知道,此時此刻,他一定需要。
18
這一次王叔幾乎是拼掉了半條命,談晟也受了不少傷。
當年談媽媽車禍,被收買的目擊證人也出庭做證了,而鄒老三數罪并罰,判處死刑。
醫院里王叔和談晟在斗嘴,我優哉游哉地削著蘋果。
在我把蘋果遞給王叔時,談晟不干了:
「許昭昭!你怎麼回事兒!我也是病號!」
王叔白他一眼,咬一大口:「臭小子,尊老愛幼你懂不懂?!」
「您這也不愛幼啊!」
「我怎麼不愛幼了。」王叔伸手過來,慈愛地摸摸我的腦袋,「你幾歲人家幾歲,不害臊!」
我把蘋果皮塞到談晟嘴里,笑瞇瞇地看他:「哥哥,蘋果皮最有營養了。」
夜深了,王叔披著外套走出來,坐到我身邊:
「小昭,你跟叔說實話。」
他看著我,眼皮耷拉著,卻擋不住其中的了然:「你那病,怎麼辦?」
我勉強笑了笑:「就知道瞞不過您。我聯系上我媽了,她嫁了個有錢人,豪門看重臉面,我讓她帶我去治病,不然就把她的丑事捅出去。」
王叔點頭:「我這還有些閑錢,你要是……」
「不用了,王叔。」我擺擺手,「您幫的夠多了。」
我站起身看著陽臺外的萬家燈火,有些悵然。
如果命運安排至此,我大概也只有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