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在媽媽的口中是天才少年。
是她引以為傲的好兒子。
可是我卻翻出死了 18 年的哥哥的日記。
上面寫著,「孫曉華,你怎麼不去死?」
孫曉華是媽媽的名字。
1.
我的房間里有一面墻的獎狀和獎杯。
可是上面的名字不是我,是我從未謀面的哥哥宋元的名字。
我媽 40 歲的時候,我那成績優異的哥哥在高考前意外溺亡。
兩年后媽媽懷上我,中年得女的喜悅沖走了父母失獨的悲傷。
我從未見過哥哥,但是哥哥的名字卻是伴著我長大的。
媽媽希望我成為像哥哥一樣優秀的人,完成哥哥的夢想。
于是小時候,我的每一件嬰兒服上都會被媽媽用紅色的線繡上「清華」兩個字。
為了好好培養我,爸爸去了遙遠的非洲工作,這樣年薪會漲到 40 萬。
媽媽辭去了工廠會計的工作,在家全職照顧我。
「沅沅乖,下午把這五首詩背會。你哥哥三歲時候都會背一百首唐詩了。」
「沅沅乖,把這套心算題做完再玩兒。你哥哥中班的時候就會三位數加減法了。」
「沅沅乖,咱們先不去游樂場了,媽媽給你加了一節英語口語課。你哥哥幼兒園畢業就可以流暢和老外對話了。」
……」
小學一年級的第一場考試,我語文考了 99.8 分。
我高興地跑回家把卷子拿給媽媽看,等著她獎勵我冰激凌。
可是媽媽看見試卷上的分數立即拉下臉來,失望地對我說,「你哥哥小學時候沒有一次不是雙百!」
她指著作文里唯一一個錯別字讓我抄了一千遍。
然后讓我一張張地看墻上哥哥的獎狀,直到我能說出每一張獎狀的獎項。
為了讓媽媽高興,我努力學習,考試的時候認真再認真,終于在期末考試考了雙百,并且還得了三好學生的獎狀。
我飛奔回家,將獎狀交給媽媽。
媽媽眉眼帶著的笑,將獎狀用圖釘壓在哥哥的三好學生獎狀上。
「沅沅,要是你能拿到哥哥得過的所有獎狀,就一定能上清華!哥哥的夢想就是沅沅的夢想,對不對?」
我懵懂地點點頭。
這一天,我有了「夢想」。
幼兒園的時候,媽媽還能抽時間帶我去游樂場玩。
上了小學以后,我再也沒有去過游樂場。
媽媽說學習就像蓋房子,打好地基很重要。
于是每天放學后,給我報了各種各樣的補習班。
要好的同學約我出去玩兒,可是我從來沒時間。
就連學校里的春游,媽媽都覺得是浪費時間,會直接給我請假,然后約補習班的老師來家里給我上課。
班長曲苗過生日,給全班同學都發了請帖,邀請大家去參加她的生日會。
她在校門口遇見我,熱情提醒,「我媽媽給我訂了一個四層的大蛋糕,宋沅這個星期六你一定要來哦!」
曲苗人長得好看,成績優秀,人緣也好,媽媽還是學校的年級主任,沒有人會不去她的生日會。
可是我周六有數學思維課,我告訴媽媽,想請假去參加班長的生日會,全班同學都會去的。
還特意補充道,「曲苗專門提醒我了,讓我去。」
媽媽突然豎起了眉毛,「曲苗?是不是那個年級主任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會耍官威了?耽誤你考清華,她負責?」
2.
轉頭媽媽一封檢舉信把年級主任舉報了,說她利用職務之便,以自己女兒過生日為由謀私。
沒多久,年級主任被卸了職調走了。
雖然那封舉報信是匿名的,但是所有人都能猜出是誰干的。
因為曲苗的生日會,只有我沒去。
一瞬間,幾乎全班同學都不搭理我了,我被孤立了。
可是媽媽還挺得意,「沒人跟你玩更好,省的耽誤學習。」
一張張的試卷,一本本的教輔,不停輾轉在各大補習機構之間成了我整個小學生活的縮影。
小學六年,我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一張張獎狀覆蓋上了哥哥的。
但是我卻沒有一個朋友。
為了即將到來的小升初考試,媽媽鉚足了勁兒。
所有學習以外的事都被她認定為會耽誤我學習。
上廁所兩分鐘不出來她就會哐哐敲門。
洗澡的時間只允許五分鐘,而且還會在浴室里播放英語聽力。
我得時刻保持動作迅速,精神飽滿。
稍有懈怠,媽媽就會在哥哥的遺像前請家法——那是一把兩指寬的戒尺。
為了讓我考進哥哥曾經上過的育仁中學實驗班,媽媽給我報了兩萬元十次課的精品沖刺班。
媽媽把所有的錢都投資在了我身上,自己卻連一根兩元錢的頭繩都嫌貴。
一件花格子襯衫好像是我二年級時候花了 50 元買的,洗的泛了黃。
一顆獼猴桃,她把果肉挖給我,然后自己啃皮。
那時候我一度以為家里很窮,可是爸爸明明一年能掙 40 萬。
學校里是有食堂的,但是媽媽不讓我吃,說菜色簡單沒營養,影響大腦發育。
為了我吃的營養健康,媽媽甚至去考了高級營養師資格證。
所有的吃食都是精挑細選,每種食材的含量精準到克,還有個筆記本專門記錄我每一餐的營養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