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逐漸綿軟無力。
又是毒藥。
「王爺這般大費周章,總不能只是邀我出來敘舊吧。」
蕭祁的眸子暗了暗,忽然扯過我的腰,將我整個人扣在他懷中,很緊,像要揉碎了再拆吞入腹。
「我的好婉婉,你總是這樣聰明,叫我如何能不愛?」
8
幾日后,我的身旁多了個容貌盡毀的啞奴。
這是蕭祁讓我帶著去見徐麟州的。
在外人看來,這是我在驛站一面之緣在粗暴官吏手下救下的外邦人。
我的舉手之勞,卻成了這個人的心結,赤腳跟了幾十里地意圖報恩。
后替我擋了叛軍流矢后,才被我勉強允許跟在隊伍里。
我悄然掀起車簾,看向有了匹矮馬跟在后面的啞奴。
不得不說,縱然粗布短衣,但我卻總能在這副偽裝下察覺到一絲風骨。
連著幾個日夜,行過幾座山,我見到了徐麟州。
在青州城主府的靶場。
他手握長弓,搭上三支銀箭,眼上裹著黑布,旋身。
破空聲響起,無一例外地全上了靶心。
還有支擦著我的鼻尖飛了過去。
我被春兒扶著后退幾步,沁出冷汗。
徐麟州扯下蒙眼布,遙遙望著我,放下手中長弓,到了我的跟前。
「你來了,怎麼不在京中休息?」
我抬頭同他對視片刻。
「想你,便來了。」
還未曾多說兩句,我口中血腥味猛地濃重起來,溢滿口腔,胸口疼得厲害。
我倒在了徐麟州的懷里。
那個啞奴眼神凌厲起來,他盯著徐麟州,如同深淵厲鬼,緩慢開口。
「好久不見啊,麟州。」
原本跟著徐麟州在此處一同射箭的幾位副將,都在看見啞奴從懷中掏出的腰牌同時彎下腰,跪倒。
口中驚呼「太子」。
我撐著最后一絲意識。
他果真是前太子,蕭鐸,亦是蕭祁的兄長。
傳言他被蕭祁手刃于東宮,不想現今居然活生生地站在這里。
9
我醒來的時候,側倚在一間小院里的榻子上。
宋清坐在床沿替我打著扇,不遠處的房梁上還掛著打好結的白綾。
她溫柔地拍著我的背,平靜地出聲。
「婉婉,阿姐待會兒就吊死在那兒。」
「你走后便放場大火將我燒了罷。」
我看著她,四肢依舊動彈不得。
「我知會好了春兒,她會在我死后來接你。」
「往南去,我知你在那里打點好了一切,至于徐麟州和蕭祁,他們都認為我抱著你一同溺死在了湖里。」
「今后,你再不是丞相府的宋婉,你可以做自己。」
難得地,我的阿姐生平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同我談論了許多許多事情。
比如,她懷的孩子是蕭鐸的,從來都沒有浪蕩江湖,逃婚也是為了蕭鐸。
徐麟州,蕭鐸,蕭祁明面為敵,實則是至交好友。
在蕭鐸的示意下,徐麟州當著蕭祁的面背刺蕭鐸,殺害并嫁禍給了蕭祁。
纏綿病榻的老皇帝也因此駕崩。
流言可畏,蕭祁也是從那時起瘋了個徹底,活成了現在這副陰晴不定的模樣。
這正是蕭鐸想要的,因為老皇帝想的就是將皇位傳給蕭祁。
傳給這個他同前朝公主生下的孩子,越過蕭鐸這個被朝臣要求來的太子。
原本,蕭鐸與徐麟州大可在之后重新接管江山。
可蕭鐸沒想到,徐麟州背叛他,直接封了皇陵的密道,下令活埋他。
若不是恰好我阿姐癡情,準備殉情同棺,挖出了還活著的蕭鐸,蕭鐸早就死在了那日。
再后來,我的阿姐假意對著徐麟州投誠,裝作不知道徐麟州做的一切。
以自身為餌,在徐麟州手下多番部署,還曾想過若有機會,便將我從徐麟州身邊救出。
與此同時,蕭鐸找上了蕭祁。
那遍體的傷痕,損毀的容貌,就是他交給蕭祁的籌碼。
而現下的情況,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蕭鐸再次滿盤皆輸。
他們猜到了京中同我和阿姐說話的父親,不過是徐麟州所制的傀儡,是用來試探我和阿姐的棋子。
卻沒猜到本最該恨徐麟州的蕭祁卻和徐麟州聯起了手。
「婉婉,其實阿姐從未恨過你,可但凡我想對你好些,父親就會在我的面前責打阿娘還告訴我,若你不能成才,就當著我的面把你剁碎了喂狼。」
「他要的是好用的工具,而不是溫順的女兒。」
「是阿姐,對不起你。」
她的淚珠滾落,眉間朱砂痣越發動人。
生死一刻,她抱著我,扶正我的珠釵,笑容慘淡。
「婉婉,阿姐要去見他了。」
「望你來日安好,歲歲平安。」
10
一把火,結束了我阿姐的一生。
我和春兒一路南下,去了我在那處置辦的房屋田產。
我們安穩地過了一段日子。
這一切來得太輕松,恍惚到我的前半生都像一場宿醉的夢。
我好像一只展開了翅膀的鳥,終于飛出了囚禁我的牢籠。
夜里的風吹得我有些頭疼。
我將手中的酒壇子放在了桌子上,嚷嚷著春兒的名字,等我再摸過去卻撲了空。
我轉身對上了雙熟悉的眼。
那人溫柔款款地瞧著我,像是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你在外頭已經玩得已經夠久了,該回家了。
」
我揉了揉額角,被那人攏進了懷里,撞得鼻尖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