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熱,老教授還在講經濟學原理。
我心跳轟鳴,無人知曉。
無人知曉。
7
一支煙抽完,從回憶中抽離。
我笑了下:「唐總放心,我不是那干收好處不辦事的人。」
「不管你要和秦澤訂婚,還是回來找你的初戀男友,還是什麼別的男人。」
「拿了你給的資源,當初那段年少輕狂的事,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玩玩而已嘛,又不是真心相愛。」
唐梨眼睫顫了顫。
她是女人,走這條路,只會比那些因性別就天生被社會優待的男人更加艱苦。
這些年,她殺伐果斷的聲名在外。
情緒隱忍慣了。
此刻,連痛楚都像是海面下涌動的暗流。
不動聲色。
燈光混著月光,斑駁地落下來。
我看著她這樣,本該覺得快慰。
心口卻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不由暗罵自己:
周依依,你怎麼這麼賤,不想想人家當初怎麼甩了你的?
「周周,我這次回國,是因為我爸叫我回來結婚。」
唐梨終于開口了,原本清冷的聲線透著股啞,
「只要我肯跟男人結婚,生個姓唐的孩子,他就會把手里最后的股份都交給我。」
「整個唐家,都是我一個人的。」
我心里一下梗住。
疼痛剝開偽裝,山呼海嘯似的將我吞沒。
連故作不在意的笑都快維持不住:「那恭喜你,終于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
「不過,咱倆已經沒關系了,這種事就不用告訴我——」
「但我不打算聽他的。」
唐梨往前走了一步,驀然打斷我。
距離所剩無幾。
她身上清甜的茉莉香也清晰地飄到我鼻息間。
「周周,現在已經不是六年前,我不會再那麼被動,那麼別無選擇。
」
「我想要的一切里,也包括你。」
8
這天晚上,我失眠了。
只要一閉眼,腦中就會浮現當初的畫面。
在我們戀愛兩周年時。
因為實習和畢業答辯,我們已經小半個月沒見。
我熬了兩個大夜,提前寫完論文。
打算把那天空出來,和唐梨一起過。
可是,我找到她的時候。
她正把一個年輕的男生抵在公寓樓下,眼看就要親上去。
我認識那個人。
他追了唐梨挺久,聽說她和我在一起,也只是不以為然地笑笑:
「你們倆都是女生,還能在一起一輩子?沒關系,我可以等她。」
現在,他等到了。
唐梨挽著他的手,看著我,輕蔑至極地笑:
「都要畢業了,我是要繼承家業的,怎麼可能繼續跟你在一起。」
「之前那些情話?哄你玩的啊,這也信,蠢不蠢?」
很奇怪的,我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只是嘴唇和手在劇烈地發抖。
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盯著她細長的手指。
「你還戴著我送你的戒指,你在開玩笑的對吧?」
唐梨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
直接把那枚戒指拔下來,扔給我:「忘了摘而已,別自作多情。」
「還給你。」
我沒接住那枚戒指。
它在地面骨碌碌滾了幾圈,從縫隙掉進下水道里。
如同我被污泥吞沒的心意。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拿到畢業證后,連畢業典禮都沒參加,就匆匆離開學校,回了國。
9
那天晚上的綜藝被剪輯出來后,在網上火了挺久。
大家不理解,為什麼唐梨不狠狠撕我,把見不得光的金絲雀踩進泥濘。
反而否認了她和秦澤的婚約。
秦澤的父母估計以為她在生氣,接受采訪時說:
「我們家可不是什麼臟兮兮的阿貓阿狗都能嫁進來的,阿澤要結婚,我只認唐梨一個兒媳婦。」
結果唐梨公開回應:
「我心有所屬,和秦澤沒有任何可能。」
她這麼落秦家的面子,對方怎能允許。
于是買水軍造勢,引導輿論。
短短幾天,網絡上有關唐梨的風評就轉了向。
「什麼獨立大女主啊,要不是靠著家里的資本,她又能干什麼?」
「我可聽說她很多項目都有秦澤幫忙才拿下的。」
「用完了就一腳踢開,好惡心。」
剛好這個時候,某檔女性度假綜藝《海邊的篝火》官宣名單。
第一期的特邀嘉賓,我和唐梨赫然在列。
于是她的罪名又多了一條。
「怪不得節目里不敢質問周婊啊,敢情和她是同一種人。」
「就是看她不順眼,商界妲己吧,還老往娛樂圈鉆,估計也是知道自己沒什麼真本事,只能靠臉了吧?」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女人要做出和男人同等的成就,往往要付出數倍的努力。
而摧毀她的名聲,只需要輕飄飄的幾個詞、幾句謠言。
我開了十個微博小號,為唐梨反黑。
結果一不小心,切成了大號。
@周依依:一輩子書沒讀過幾本,看誰都像同類。別惦記你那妲己了,沒事干找個鏡子照照,問魔鏡這世界上最丑的人是誰,魔鏡說你明知故問干什麼啊。
我刪得很快,但還是被人截圖了。
于是我又被罵上了熱搜。Ϋż
倒是沒人懷疑我和唐梨的關系。
只是紛紛罵我:
「看到同類被罵,共情了是吧?」
「秦澤好慘啊,攤上這麼兩個女人,憐愛了。」
Amy 找到我的時候,簡直要咆哮了:
「周依依,你他媽到底想干什麼?!」
我坐在衣帽間的角落。
盯著窗外西沉的落霞看了很久,才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