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塵目光微動。
我看他一直沒吃,把盛棗泥酥的盤子往他那里推了推:「吃啊。」
他面露難色:「我不愛吃甜的。」
「這樣啊。」我說,「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你要不拿去分給丫鬟小廝吧。」
江塵應了我的話,端著盤子往外走。
路上遇見了小廝,小廝感嘆:「喲,這不是夫人親自下廚做的棗泥酥嗎?怎麼,是要分我們嗎?」
江塵沉默,隨后很篤定地開了口:「不是,夫人是讓我帶回去吃。」
說完,他端著盤子走了,甩給小廝一個令人捉摸不透的背影。
7
我鞭打江塵的事情傳遍侯府后,江榮顯然是更得意了。
他在學堂里橫行霸道,即使不去上課,夫子也不管他。
于是,江榮前世壓抑的玩性兒被極大地激發了,他結交了一票狐朋狗友,在外面逛戲樓、喝花酒。
人人都說他這風流浪蕩的模樣,十足得了他父親江豐的遺傳。
消息傳到我這里,我淡淡一笑,為江榮說話:「榮哥兒聰明,不學也是功課第一,那不如多玩玩。」
轉過頭來,繼續教江塵好好學習。
……
半個月后,我一回院子,就見他領著一個姑娘站在那里。
那姑娘約莫十三四歲的年紀,垂著手站在那里,模樣倒是生得俊俏。
「夫人,我看著您房中人手不夠,剛好路上遇到這丫鬟賣身葬父,便用夫人賞我的銀子買了她。」江榮討好道,「一來也算做了件善事,二來她是個伶俐的,定能伺候好夫人。」
那丫鬟的確機靈,聞言立刻跟上:「奴家月梅,以后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
月梅!
我的指甲不易察覺地掐進掌心。
我冷眼瞧過去,瓜子臉杏核眼,不是那前世在我面前耀武揚威的青樓花魁又是誰?
只是此時的她尚且沒有風情萬種,還是個小姑娘。
我懂了。
什麼賣身葬父?不過是一通編出來的好聽故事。
月梅是江榮從青樓里贖出來的。
月梅十三歲被發賣進青樓,十六歲成為花魁。
現在的她身價還不高,贖身花不了太多銀子。
所以江榮提前把她贖了出來,一來比之后再贖要省錢,二來能提前和她在府里相處,三來還能安插個眼線在我身邊。
一箭多雕,江榮真是不可小覷。
想當年《三十六計》還是我教他讀的,如今他玩瞞天過海,我便玩將計就計。
于是,我笑意吟吟地摸了摸月梅的手:「的確是個機靈姑娘,既如此,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8
月梅服侍了我三個月,不斷說江榮的好話。
比如我們去學堂,她便說:「榮哥兒功課最好,每次文章都被夫子夸獎,外面的文士都以和他對詩為榮,真是才華橫溢。」
我在心里冷笑。
他自然才華橫溢。
畢竟他筆下的那些文那些詩根本不是自己寫的。
真正的作者到時候只會嘆息,自己的靈感怎麼幾年前就被別人寫過。
路過小廚房時,月梅也會說:「上次公子們一起去外面打獵,榮哥兒帶回了大塊鹿肉,特意送到小廚房,讓全都做給夫人吃,真是極孝順的。」
我再度冷笑。
江榮的確給我送來了烤鹿肉。
可我身子弱,根本吃不了這種猛火炙烤的鹿肉。
反倒是江塵,每次會在去學堂前給我熬碗白粥,里面加了各種藥材,是他對著醫書一點點琢磨出來的。
誰是真心,一目了然。
月梅還要為江榮說話:「我看這屋里只有塵哥兒一個也寂寞,要不夫人再將榮哥兒也……」
很好,真正的主題來了。
我立刻打斷她,笑著調侃:「怎麼?你心悅江榮?不然怎麼三句話不離他,要不我將你調到他身邊?」
月梅一驚,趕緊找補:「怎會?奴婢的心全是夫人的!」
「但畢竟……畢竟我賣身葬父時,是江榮公子救了我,對我有恩,我自然多關注他些。」
「你不喜歡江榮?」
「奴婢一心服侍夫人,心中怎會有這些雜念?」
月梅一臉正氣。
但其實我早知道了。
江榮身邊同樣有我安插的眼線,眼線告訴我,江榮和月梅私下里頻頻幽會。
江榮還許諾月梅,等他成了侯府嫡子,就娶月梅為妾,日后再找機會轉正,讓她成為侯府的女主人。
這大餅畫的,可不是與前世一模一樣?
也不怪月梅心動。
江榮即使沒被我收養,也是永寧侯的親兒子。
月梅能嫁他,別說是正妻,就算是做妾,也屬實是飛上枝頭當鳳凰。
「好啦,知道你的忠心了。」我吩咐月梅,「去看看我的藥熬好沒。」
月梅應了一聲,朝屋外走去,正好和朝屋內走的江塵撞上。
江塵的手里正端著我的藥,眼見月梅差點撞上他,他連忙側身一避。
月梅抬頭望去,江塵一身白衣,一頂玉冠束住如墨的長發,眉眼清冷。
他們這些半大的少年長得比風還快,半年不到,江塵的孩子模樣就已經褪去了大半,肩膀挺拔,腰桿筆直,下頜線呈現出成年男子的鋒利來。
月梅的臉突然紅了,她匆匆跑出去,連禮都忘了行。
我笑著沖江塵招招手:「過來,讓我看看。」
他不明所以地走過來,我摸摸他的臉:「我們塵哥兒,也是會招女孩子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