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支支吾吾地說:「芳兒剛生下那孩子,得黃疸病夭折了。」
神婆臉色陰沉:「瞎說,夭折的孩子哪來這麼大的怨氣?」
我奶只好說孩子不小心掉進洗腳盆里淹死了。
神婆將信將疑,從身上背的布袋里掏出一個狗牙拴在我的手腕上,又從廚房舀了一把糯米撒在我的床前,嘴里嘰嘰咕咕念著咒語。
折騰了一夜,第二天我竟然退燒了。
神婆走之前把我奶和我爸叫到一邊,說二妹怨氣太重,已經成了兇煞,并且帶著記憶投胎,一旦成年,必會回來報復。
她還對我爸下了詛咒,我爸這輩子都不會有兒子,就算有兒子也會不得好死。
我爸不相信神婆前面的話,卻堅決認定我媽再也生不出兒子,扭頭就去法院起訴離婚。
離婚后,他就和村長的女兒結婚了,原來在我媽懷孕這段期間,他就和村長女兒就搞在了一起。
村長把他安排到礦上,沒多久他成了暴發戶,在城里買了房,還生了個兒子。
我奶高興地合不攏嘴,抱著大胖孫子到處炫耀,逢人就說她現在的兒媳婦旺夫。
我爸的事業越干越大,也許順應了我招財的預言,那年,我爸硬要把我接到身邊撫養,我媽瞎著眼追了我幾里路。
坐在汽車里,看著漸漸遠去的稻田,我的腦海里回響起神婆說的那句話:「兇煞成年,一定會回來報復……」
2
我弟從小就很倒霉,平地走路摔骨折,被高空掉下來的花盆砸成腦震蕩……諸如此類,屢見不鮮。
我爸也意識到不對勁,就給村里捐款修了一口八卦井,井深十八米,井上刻著二妹的生辰八字。
可是事情并沒有好轉……yƶ
十八歲生日宴這天,我弟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在酒吧嗨到半夜,回家的路上掉進了化糞池里,差點尸骨無存。
我奶驚魂未定,請阿婆來看,阿婆說我弟受了兇煞的詛咒,活不過十八歲,除非早早地娶一位命硬的女子替他擋災。
于是我奶到處找命硬的女子,把她們的八字送去給神婆,神婆看了直搖頭。
把我奶急得不行。
直到半個月前,我弟帶回來一個女孩,她比我弟大一歲,和我那死去的二妹同齡。
她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乍一看天真可愛,看久了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似的,讓人毛骨悚然,她親切地握著我的手:「姐姐,你長得真像我親姐姐。」
她問我的名字。
我說:「我叫王招娣。」ყz
她嘴角擠出一個笑容,眼底有悲憫之色:「我叫謝景果,取的是巾幗不讓須眉那個巾幗的諧音,我媽說男女平等。」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神婆算了謝景果的八字,說她就是那個命硬的女子。謝景果是家中幺女,上面還有一個姐姐,父親早逝,母親獨自一人把姐妹倆拉扯大。
起先我奶不同意,覺得謝景果家庭條件太差,配不上我弟。
謝景果把 B 超單扔到桌子上,不哭不鬧,不胡攪蠻纏,沉靜地說:「手術費、營養費加上精神損失費一共兩萬三,結清了我就和家樂一刀兩斷。」
家樂是我弟,他看到 B 超單一臉愕然:「果兒,你怎麼懷孕了都不告訴我。」
他緊緊攥著謝景果的手,站起來對我奶說:「爸媽,奶奶,我非她不娶。你們要趕走她,就是逼我去死。
」
我后媽,也就是蘭姨打小寵愛這個心肝寶貝兒,一聽到「死」字只好妥協,給我奶頻頻使眼色。
我爸倒是沒什麼意見,只要謝景果能生兒子就行。
兩萬三對我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這幾年,我奶用錢打發過的女子兩只手都數不過來。但是這次我奶卻猶豫了,她覺得這個女子不貪財,不拿孩子要挾,不是個好掌控的。
我站在角落里,手里拿著高腳杯,輕輕搖晃血漿一樣的紅酒,謝景果這個女子不簡單,沒有硝煙就結束了一場戰爭。
神婆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后,她臉上的燒傷用紋身掩蓋,看起來有些駭人,眼角的褶皺越來越深,比我記憶中蒼老了不少。
我記得三叔說過,神婆曾是我們家的鄰居,十幾年前,不知怎地家里遭了大火,她的兒女和老公都葬身火海,只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從此孤零零地住在村子邊的破廟里。
村民們去拜土地神,順便拜她,久而久之,她就成了神婆。
神婆把我拉到屋里,從懷里掏出一個三角黃符塞給我:「你二妹就要回來了,這個你拿好,能保你平安。」
「阿婆,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當年我家遭災,我一個人住在破廟里,是你媽經常帶饅頭、米糧來接濟我,你媽是個好人,可惜……」
提起我媽,我心里就一陣酸楚,我媽瞎了以后就被我爸扔在農村老家,他們剛離婚那幾年,通信不發達,我爸不讓我回去找她,我只好偷偷給三叔寄錢,托他照顧我媽。
我收下了黃符,對神婆說:「你和三叔都是我的恩人。
」
神婆不以為意地笑笑:「丫頭,你真以為你三叔是好人?」
我有些茫然,正要問她為何這麼說,我爸就扶著我奶走進來,我奶往沙發里一坐,兩手交疊放在拐棍上:「九妹,你幫我算算我這個孫媳婦肚子里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