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暖氣通通沒有打開,一切都冰冰涼的,梁季聲縮在了沙發一角,目光空洞,眼神沒有焦距。
「季聲,天氣冷,你要把空調打開。」秦淼不忍地說了句。
「沒事。」梁季聲看著電視背景墻,如同生銹的齒輪一樣發聲,「不冷。」
「你這樣我們會擔心的,沒了段念,你難道就不活了?你要是愛她,你就去找她,不管她怎麼拒絕,都纏上去。」
我瞥了眼秦淼,知道她是在故意讓我心軟。
梁季聲仿佛尸體一樣,唯有聽到某些字眼才露出生機,僵硬回應:「念念,念念。」
他只重復說著名字,每說一遍都會停頓一下,喉嚨擠壓著聲音,像是破風箱:「不能去找念念,念念不想見到我,她不喜歡我。」
「她討厭我,我要是再湊過去,她會更討厭我的。」
「她會辭職,甚至搬家,到時候就真的找不到念念了。」
「就找不到念念了。」
梁季聲的狀態很不好,這不是假象,秦淼說他快死了,說的也許是心快死了。
「季聲,是我。」
梁季聲身軀微僵,想要轉頭卻又不敢,他蜷縮著身子,面容滄桑頹廢,接著像是找到了辦法,用手掩面,急切地解釋道:「不是我,念念,不是我讓秦淼找你的,我沒有騙你。」
他又掩耳盜鈴般祈求:「我沒有看你,念念,我沒有看你,我這樣應該不算煩你吧。你不要消失,好歹讓我知道你的消息,只要和我生活在一個城市就好,我可以永遠不去見你,真的。」
「你快走,不見到我就不煩了。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不會讓你看我的。」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梁季聲瘋魔似的將自己藏起來,一米八五的高大身軀被迫蜷縮成一點點,而且還在不斷讓自己「消失」
。他眼中的淚水一滴滴地落下,又擔心惹人厭煩而隱藏。
秦淼偏過頭去不敢再看,眼眶紅著。
「季聲。」
梁季聲終于控制不住了,他無奈地嘶吼著,懇求著,甚至跪在了地上:「我錯了,你不要看我,不要……離開我。我好難受,念念,我好難受。」
「我去死好不好,你是不是就會開心了,就能原諒我,那我現在去死好不好。」
他突然站起來,看準了墻壁,想要撞墻,我只能撲過去阻攔,卻被他抵住,后背撞在墻上疼痛無比。
梁季聲慌了,恐懼自責:「我不是故意的,念念。」
他突然說不出話來,喉嚨難以承受這樣強度的嘶吼,竟短暫失聲。
「梁季聲,站起來,別讓我瞧不起你。」
「我喜歡的梁季聲,是光風霽月,俊朗明逸的。我不后悔這八年,哪怕分開,也應該各自安好。」
「我們誰都不欠誰的。」
梁季聲搖頭:「我,我欠。」
「秦淼都和我說了。」
「梁季聲,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些什麼嗎,我深愛了,痛苦了,快樂了的八年,原來從一開始都立足于你的懷疑中。梁季聲,你真應該去死。」
毫不掩飾的惡意冒出,梁季聲無法完整說出話,只能夠嗚嗚咽咽,仿佛在懺悔在贖罪。
「秦淼現在告訴我這一切,不過就是想要讓我心疼你罷了,但我又怎麼心疼得起來,你故意讓我心痛了八年,到頭來難道只是一句你不懂愛不相信愛就可以彌補的?」
「你把我的真心實意踐踏了八年,到頭來卻要我心疼,怎麼著,我是不是還應該恭喜你。你看,你證明了,你說得對,世上沒有真正的愛,我當初說得那麼熱烈和真誠,到頭來不過八年,我也會離開你。
」
「你真的很過分。」
我瘋狂地將那些不甘和憤恨輸出,秦淼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憑什麼為這樣一個執拗古怪又不懂愛的人報以心疼。
梁季聲想哭,卻又哭不出聲來,想要道歉,更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
「但是梁季聲。」
「這些年你很累吧?」
我輕聲問道。
梁季聲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頹然地將自己縮起來:「不,不。」
我揉了揉他的頭發,親密得仿佛曾經在一起時。那會兒,我想要將他牢牢地抱住,恨不得一刻也不能分開。
「季聲,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他望向我,眼睛通紅一片。
「這個世界很好很好,季聲,不要懷疑,去愛這個世界好不好。」
梁季聲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忽然掙扎了起來,無助又絕望,嘶啞道:「可是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第二個傻乎乎不計回報,愿意將心肝捧在手中任人揉捏八年的段念。」
「我只想要念念。」
「你不是念念,念念會永遠對我好,你是騙子,你不是念念。」
他欺騙自己,不愿意接受,可是到最后,梁季聲只是哽咽道:「我知道了。」
「我會愛這個世界,像是愛你一樣。」
窗外飄起了雪花,鵝毛一樣。
「下雪了,季聲。」
在這場以愛為名的交鋒中沒有人有錯,因為任何人都是特殊的,自然也允許每個人的不同。
當然更不會有贏家,因為過去的終究還是過去了。
可更重要的,永遠都在未來。
「我從來都沒有恨過你,真的。」
這個世界知道。
(正文完)
【番外 1】
段父段母連同梁家二老接機,等了大半個小時,梁季聲和段念推著行李走了出來。
「爸、媽。」
他們熱熱鬧鬧地回了家,在車上就已經等不及分享這長達一年的蜜月旅行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