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掛了,祝好。」
「等等。」
梁季聲表情痛苦,顫抖:「念念,我后悔了,是我錯了。」
他說出這句話后像是等待處刑的犯人一樣,愣愣地盯著手機。
我不太明白。但這個問題我能回答。
「你不用后悔。」
「你喝醉了。我去告訴王秘書讓他帶你回去。」明明分手了,可我和王秘書發消息的頻率反倒比從前還要多。
梁季聲沒有發現這句話中的信息漏洞,他慌張道:「我沒喝醉,你不要掛電話。」
「就算再討厭我也別掛。」
梁季聲喉結動了動,仿佛溺水一樣無力:「讓我聽聽聲音就好。我把你之前給我發的語音都聽了,我……」
「我不想知道。」
「……」
「好。」他的聲音很苦澀。
「念念,快過來喝酒,湯圓太菜了根本不行。」江琬的聲音不小,畢竟太小的話可無法在酒吧里被聽到。
「?」
梁季聲搜尋著聲音來源,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清晰的、可憐的、自卑的、懊悔的。
他等來了處刑。
他想要躲起來,不被看到此刻狼狽的模樣,但又想要被看見。
剛才說的關于和秦淼甜蜜約會的話不攻自破。
可也無所謂了。
「季聲,每個人都應該向前看,我們都會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未來。」
我掛斷了電話,穿過人群,一眼也沒有看向他。
但祝福已經帶到。
「啪」的一聲,我回過頭,梁季聲一拳砸向了玻璃桌子。
玻璃炸開,梁季聲的手臂流下了猩紅的血液,秦淼嚇得趕緊查看傷勢。
梁季聲只是望著我,無視那些傷口,直勾勾地盯著我,等著我。
我強迫自己不要心軟,反復在心中重復一句話。
何必呢。
「秦淼,帶他去醫院吧。
」我說。
梁季聲眼中那僅剩的希望終于在這一瞬黯淡,直至消失。
9
酒吧那場鬧劇之后,方元徹底認同我不是俗人這一點了。
哪怕過去幾天,還在回味那段畫面,毫不吝惜贊美:「小段同志,你真應該去給那些人上課。」
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妥,補充道:「礙于你的立場轉變太快,你可以先教人怎麼戀愛腦,失去理智,再教人斷情絕愛,獨自美麗。」
他越說越興奮,真誠無比:「小段,不,應該是段姐才對,要不加個盟,唐暮出本金,你技術入股,我來管理公司,大家早日暴富?」
「誰理你。」江琬不客氣地嘲諷,「憑你臉大,所以做白日夢都比別人香一些?」
「大不了我委屈點,只分三成。」方元嬉皮笑臉,仿佛下個月就已經公司上市,他作為原始股東,瞬間財務自由,銀行卡余額一眼看不完。
唐暮沒能停留幾天,江琬也要跟著團隊一起去西北拍攝新作品,臨走前又約定了下一次見面的時間。
日子好像回到了原樣,又好像沒有。
王秘書找了我好多次,希望我可以去醫院看看梁季聲,我只能反復說明是不會去的。
在和梁季聲戀愛最初,他對我并不上心,不回我消息的次數多了去了,有時候聯系梁季聲都只能通過王秘書來,一來二去,關系反倒還算不錯。
然而再多的情分,也禁不住對方消磨。
到最后:「王哥,你想我也拉黑你嗎?」
王秘書嘆了嘆,沒有再勸。
然而送走了王秘書,又來了曲鶴。
他是梁季聲的發小,和梁季聲關系很好,找到了公司來。
我無法避而不見,只能約在了樓下的咖啡廳。
曲鶴開口就是替梁季聲道歉:「我知道老梁過去對你不太好,我也沒有立場過來找你。可,可他現在在醫院,再耽擱下去,情況會更加嚴重,很可能會留下殘疾。」
梁季聲捶桌子的那只手和車禍受傷的那只手是同一只,一再受傷,又不好好治療。王秘書和我說明過這個,只是然后呢。
「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們一個個都無法讓他配合醫生,又憑什麼認為我可以勸說得動梁季聲。」
曲鶴怔了怔,沉聲道:「段念,你就當幫我們一個忙,起碼先過了這關。之后無論你們發生什麼,我都不會來找你。」
「可我不想,我不想再和梁季聲有關聯了,我們分手了。曲哥,你不覺得你是在強人所難嗎?」
曲鶴沉默。
是啊,強人所難,曲鶴明白,但他現在還是在我面前用道德來捆綁我,好像我不去幫忙,就對不起人生,對不起過往和梁季聲的情分。
公平嗎?
曲鶴干巴巴道:「季聲現在不一樣了,他對你會不一樣的。」
「哪不一樣呢?」我問。
曲鶴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看,連你都不知道說些什麼,你無法保證,甚至你也認為梁季聲曾經對我很不認真。曲哥,別來了。我要是去了,只會給他一個可以繼續拿捏我的感覺。」
「這樣是在惡性循環。」
一段不好的關系,倘若要它不再繼續,那麼只能在一段直接了當地掐斷,不留任何希望。
曲鶴還是離開了,他看著我的眼睛好像在說我好狠。
我理解,人心都是有偏向的,他是梁季聲的好友,那麼自然偏向他。
但其實,我不愿意去醫院還有一點原因是,我也擔心自己會心軟。
怕看著他的可憐現狀而動容,最終重新走上那條走了八年,但布滿荊棘,沒有終點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