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低下頭,我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那麼重的暮氣。
「那就麻煩王秘書扔了吧。」我拍了拍手,將不知何時被捏碎的石榴扔進了草叢里。
我背過身。
沒有看他。
原來不喜歡梁季聲是這種感覺,心好像空了一塊,把漫長時間積累的習慣、喜歡、回憶,通通清空。
不過幸好,我可以承受這個后果。
我上了樓,在樓梯的窗戶上看見梁季聲蹲在了馬路邊,路燈昏暗,他與夜色融匯。
都過去了。
8
中秋在家摘了石榴,柚子也熟了,甜滋滋的,每樣都裝了好些寄了出去。
隨箱贈語——吃人嘴短,下次再說我是舔狗就挨個揍一頓。
不過他們說也無所謂,正好松松筋骨,練一練拳腳。
金秋時節,天氣永遠都是燦爛明媚的。
酒廠老板又寄來了酒,整一箱,實不相瞞,我有理由懷疑這位老同志想要我的命。
我和方元抱怨,我是分手,不是失戀,真要講究一下,是我把梁季聲甩了,我為啥要借酒澆愁。
方元伙同其他人一起開了群聊視頻,統一陣線,連一向不茍言笑的唐暮都開了金口。
「段念,我們之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麼虛榮呢。」
行吧,老子就虛榮怎麼的。
插科打諢了好一會兒,方元和江琬會合了,在視頻里搖著手:「我們先去排隊,你們都麻利點,最晚來的要在餐廳唱歌。」
真是陰險狡詐。
我在心里盤算著,唐暮剛回國,現在才下飛機,距離最遠,還有十分鐘下班,我要是開快些,絕對不會是最后一個。
難得地不打算加班,同事都覺得奇怪,我忙著離開,也沒空解釋。
臨走前,桌上一個泥人吸引了我的眼球,那是之前和梁季聲在景市旅游的時候,在一個陶藝工作室做的。
梁季聲動手能力不好,但品味奇高,捏了后覺得這個泥人太丑就要扔了,被我硬要了過來。
我很珍惜它,擺在了工位上,不開心了就捏一捏泥人僅有的一只耳朵,仿佛真的在逗梁季聲一樣。
現在再看這個泥人就有些發愁了。
扔了怪浪費的,還是找個機會寄給梁季聲。
方元發了定位,淮海路一家新開的網紅餐廳,到那兒時唐暮果然還沒到,江琬和方元還在為吃啥而爭論。
大概十五分鐘后,唐暮也到了。
四人小分隊再次重聚,每個人的心情都很高漲,尤其是唐暮,現在作為知名歌手四處巡演,那風采更是不一樣。懲罰當然不會遲到,不過這對唐暮來說也是小菜一碟,一曲結束,餐廳響起了響亮的掌聲,甚至還有人過來索要聯系方式。
方元不停地調侃唐暮現在人紅就是不一樣,江琬附和了好幾聲,卻沒發現唐暮看向江琬的溫柔眼神。
除了我。
但我不會說,看好戲誰還不會了,我可記仇了!
大家難得見面,聊的東西天南海北也不厭煩,吃完飯后又去了方元朋友開的酒吧。
我剛坐下,梁季聲發了語音消息過來。
「我在和秦淼約會,她今天很漂亮。」
「是嗎,淼淼一直都很漂亮。」
「我和她要在一起了。」γž
「哦,恭喜。」
「段念,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最后再給你說一次,你要是現在服軟,我會給你機會。」
那邊聲音有些嘈雜,一直發出噪音,梁季聲頤指氣使,可每一句都有些氣短,像是強撐著。
我大概能夠了解梁季聲現在的狀態,不甘心,不滿意,更覺得我就是在發脾氣,讓他上心。他也許對我的確有一絲不舍,八年戀愛也代表了我們之間最起碼是契合的。
但是這一點不舍與契合不夠我繼續沉溺了。
每個人都想要更多。
而不是逗弄小動物一樣,時不時地給些好處,就以為對方可以永遠陪著自己。
腦子是個好東西,梁季聲可能沒有。
我懶得回了,順手拉入黑名單。
既然要斷那就應該干干凈凈,不拖泥帶水。
方元他們察覺到了些什麼,試圖分散我注意力,我只能再次表示我很好,史無前例地好。
梁季聲現在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把我推向更為坦然的地步。
酒吧燈光很暗,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過來,我接通了,是梁季聲。他拿著不知道誰的手機,聲音低沉:「為什麼不能讓我一次。」
我瞥了眼試圖偷聽的方元等人,去了洗手間,那邊沒有聽到我的聲音喊了好幾聲「在嗎?」。
「梁季聲,現在不是讓不讓的問題,你還是不明白。你無法給予我同等的愛,我不喜歡這樣,那就分開。難道梁總連這麼簡單的話都理解不了?」
「我會改。」
我笑著回:「我不信。」
梁季聲的呼吸似乎都停滯了,他斷斷續續道:「那好,那就希望你過得好,我也會和秦淼過得很好,我們會結婚生子,會一起蜜月旅行,會……」
我打斷道:「那很好,恭喜了。」
我正要掛斷電話,卻聽見梁季聲那邊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像是江琬在喊唐暮。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我看向方元,在他們右側卡座,梁季聲一手拿著酒杯,桌上擺了七八瓶威士忌空瓶。
秦淼和梁季聲隔開了一個位置,靜靜地看向梁季聲,眼神中帶著一抹奇怪的情感,好像是——憐憫。